艾格尼絲·史沫特萊(Agnes Smedley)出生在美國密蘇里州北部。1908年,她通過了新墨西哥州的縣級教師考試,在一所鄉(xiāng)村小學任教。
早年生涯
1911年9月,史沫特萊作為旁聽生在亞利桑那州的坦佩師范學校學習。她愛好文學和辯論,被選為校刊《師范生》的編輯部撰稿人,不久被選為首席記者,此后她發(fā)表文章全部署名。1912年5月,史沫特萊當選為《師范生》主編。在??希纺厝R初露鋒芒,充分表現(xiàn)了自己的思辨能力和文學才能,她自信將來能夠成為一名記者和作家,她要用自己的筆桿和心靈,為生活在黑暗中、生活在遠離知識的地方的人們說話。
1913年6月,史沫特萊注冊入學加利福尼亞州圣迭戈師范學校(今圣迭戈州立大學的前身,目的是為當?shù)匦W培養(yǎng)未來的女教師)。1914年夏畢業(yè)留校,積極地投身于政治活動,對底層勞動人民充滿同情。
1916年底史沫特萊到達紐約,因支持印度民族解放運動兩度入獄,1920年發(fā)表處女作小說《鐵窗難友》(Cell Mates)。隨后她前往歐洲,在德國柏林繼續(xù)支持印度民族解放運動,并認識了共產(chǎn)國際的重要成員,參與了世界反帝大同盟的宣傳工作。1928年底,史沫特萊作為德國《法蘭克福報》特派記者前往中國。
不同的中文名
在北平時,她特意制作了名片,正面印著“德國弗蘭福特報記者斯美特蓮”,背面用英文印著“Correspondent,Frankfurter Zeitung,Frank Fustalm,Germany”,她在北平訪問胡適時就用的這名片。而她的中文名字“斯美特蓮”,是詩人徐志摩根據(jù)她英文名字的漢語發(fā)音譯取的。有人認為這是她自取的漢名,但按照她當時的中文水平,似不太可能。
在北平一家“平時接待貴客”的烤鴨店,徐志摩等一幫中國朋友請她喝酒和品嘗烤鴨。史沫特萊回憶道:
(徐志摩)要來了紙張、擦子和墨水,開始為我構思一個中國名字。我不喜歡“梅花”或“荷花”之類的名字。最后,他給我取了一個中國舊式家庭的姓——“石”,還加了兩個音節(jié)——“美林”。當我拒絕后者時,他只是把這個名字拼成拉丁語“Shih Mei Di Li”給我聽。
“斯美特蓮”看上去很富有詩意,同時也顯出一種嬌柔的女性之美,但顯然與史沫特萊的個性不太吻合。
在上海,史沫特萊還結識了魯迅、茅盾等人,積極參加進步文化運動。1929年冬,在《世界月刊》編輯董紹明、蔡詠裳夫婦的陪同下,史沫特萊拜訪了魯迅先生,而《魯迅日記》中將其姓名記載為“史沫特列”。1936年秋魯迅病逝,她以“史沫德萊”列名“魯迅先生治喪委員會”。史沫特萊在《中國的戰(zhàn)歌》中設置了專門章節(jié)來緬懷追憶魯迅:
我的生活同魯迅和他的密友、中國知名的小說家之一茅盾的生活緊結在一起。我們?nèi)斯餐占霭媪艘槐镜聡耖g藝人凱綏·珂勒惠支夫人版畫集;我們?nèi)艘黄馂闅W美新聞界寫稿,對中國知識分子遭受的政治迫害發(fā)出抨擊的呼聲。
她還直抒胸臆:
在我身上,激勵著我精神力量的魯迅,已成為我人生的路標,我從這位偉大的作家那里所感受得到的一切,將永遠銘刻在我心中。
宋慶齡的英文秘書
史沫特萊曾以《法蘭克福報》記者的身份赴法租界莫利愛路29號正式登門拜訪宋慶齡,并贈送一本出版不久的《大地的女兒》,在扉頁上題寫了一段熱情洋溢的贈詞:“送給宋慶齡同志,我無保留地尊敬和熱愛的一位忠貞不渝的革命家?!?/span>1929年9月17日于上海,艾格尼絲·史沫特萊?!笔纺厝R沒有尊稱宋慶齡為“孫夫人”,而是稱呼為“同志”,從這個細節(jié)也可看出史沫特萊與宋慶齡的另一層關系。這份見證兩位革命女性偉大友情之初的信物,現(xiàn)在依然珍藏在上海宋慶齡故居紀念館。
1932年12月17日,宋慶齡與蔡元培、楊杏佛等正式發(fā)起組織成立“中國民權保障同盟”,并發(fā)表宣言,宋慶齡被選舉為主席,史沫特萊擔任她的英文秘書。史沫特萊雖然并非同盟的正式成員,也不在“臨時中央執(zhí)行委員會”之列,卻是公認參與組織活動最為積極的國際友人之一,作為宋慶齡的英文秘書參加臨時執(zhí)委會的全部活動,發(fā)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。1933年1月17日中國民權保障同盟上海分會成立,史沫特萊以“斯沫特利”之名成為上海分會會員。1933年2月,中國民權保障同盟以中國筆會的名義邀請英國戲劇家蕭伯納來上海,史沫特萊參與接待,并在《論語》上發(fā)表文章《蕭伯納過滬談話記》,署名“鏡涵”。
以營救牛蘭夫婦為契機,1932年1月13日,美國人伊羅生和史沫特萊在中共地下黨的支持和宋慶齡的幫助下,在上海法租界創(chuàng)辦英文周刊《中國論壇》(China Forum),政治傾向上與中國共產(chǎn)黨人比較接近?!吨袊搲穭?chuàng)刊后,史沫特萊、陳翰笙、弗蘭克·格拉斯、喬治·肯尼迪等都以大量化名稿件為刊物的發(fā)展作出重大貢獻,其中包括魯迅和左翼作家聯(lián)盟其他成員的作品最初的譯文。史沫特萊使用化名在該刊也發(fā)表了不少文章,不遺余力地宣傳中國革命。
其最受注意的作品是與伊羅生合撰的《國民黨反動統(tǒng)治的五年》(1932年5月15日)。這是一份詳盡的國民黨統(tǒng)治控訴狀,采用圖片與文章相結合的方式,揭露和抨擊了蔣介石政府從1927年至1932年對中國革命者的鎮(zhèn)壓與屠殺,激怒了國民黨當局。在美國駐上海領事館與當時上海市長吳鐵城的共同施壓下,1932年7月,《中國論壇》由于找不到承印商而被迫?????赡苁鞘纺厝R沒有使用筆名,再加上她經(jīng)常在《法蘭克福報》上發(fā)表抨擊國民政府的文章,國民黨方面設法向德國有關方面施壓,使她失去了《法蘭克福報》記者的職位。
1934年,在宋慶齡領導下,史沫特萊開始籌辦《中國呼聲》(The Voice of China),以接替《中國論壇》的宣傳任務?!吨袊袈暋酚?/span>1936年3月創(chuàng)刊,主要宣傳中國人民的抗日救亡運動,揭露日本對中國的侵略,以傳遞反帝抗日內(nèi)容為己任。史沫特萊化名“R.Knailes”(奈爾斯,Rusty Naile,意為“銹鐵釘”)、“劫”等為《中國呼聲》撰稿。通過這兩份報刊的創(chuàng)辦,史沫特萊與共產(chǎn)國際、美國左翼人士、中國左翼作家以及進步學生有了更多的互動,形成了她自己對于中國解放、共產(chǎn)主義的看法。
那時,宋慶齡常以“迷你哈哈”(Minniehaha)的綽號稱呼史沫特萊,有時在正式場合也不改口??梢员日盏氖牵瑢ν瑯邮怯H密戰(zhàn)友、而且相識更早的安娜·路易斯·斯特朗(Anna Louise Strong),宋慶齡卻從不親熱地直呼綽號,而是稱作“親愛的安娜·路易斯同志”或“親愛的斯特朗小姐”。而在給共同朋友的信件中,宋慶齡則昵稱史沫特萊為“利齊”。
戰(zhàn)地記者
1937年春,史沫特萊應邀訪問延安,在毛澤東居住的窯洞中就中日問題和西安事變對其進行訪談。在中共的內(nèi)部文件中,她的名字顯示為“史沫特列”。而在毛澤東寫給埃德加·斯諾的信中,則稱呼她為“史沫得列”。隨后,她在戰(zhàn)時出版社刊行的《八路軍的戰(zhàn)略與戰(zhàn)績》一書上,發(fā)表文章《西北戰(zhàn)場上的八路軍游擊戰(zhàn)》,署名為斯曼特萊。很顯然,這些都是不同翻譯造成的。后來,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報紙報道她時多寫作“史沫特萊”,從那時起“史沫特萊”就成為她的通行中文譯名。
抗日戰(zhàn)爭全面爆發(fā)后,史沫特萊遵照毛澤東的建議,成為八路軍總部的第一位外國隨軍記者。作家舒群當年作為隨軍記者伴隨史沫特萊在八路軍總部、朱總司令身邊度過一段難忘的歲月。他回憶說:
我和周立波隨同史沫特萊一起行軍,一起進行戰(zhàn)地采訪和戰(zhàn)地救護工作。我們擠過水泄不通的火車車廂去前線,一同和衣睡在農(nóng)民的小土炕上。經(jīng)常是我和立波在一天疲勞行軍后鼾聲大作,但一覺醒來,史沫特萊卻仍在昏暗的燭光下飛快地按動打字機的鍵盤……她像是有著超人的精力。
在抗日前線采訪,史沫特萊寫出大量介紹中國抗戰(zhàn)的通訊報道,同時參加救護傷員的工作,八路軍戰(zhàn)士都夸她是“好樣的”,向她敬禮,表示感謝。
從1938年7月起,史沫特萊擔任英國《曼徹斯特衛(wèi)報》(Manchester Guardian)的正式特派記者。到10月中旬武漢淪陷的這三個月時間內(nèi),史沫特萊撰寫了50多篇新聞報道,向世界介紹武漢以及中國的緊張局勢,并向各大世界組織呼吁救援。隨后她奔赴皖南新四軍駐地,1940年初,史沫特萊和《漁光曲》《賣報歌》的詞作者安娥一起深入抗日前線,訪問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,寫下激動人心的報告文學。
1950年5月史沫特萊病逝于倫敦,遺囑中要求把遺物送交朱德,以《義勇軍進行曲》為葬禮歌,希望把她的骨灰葬于中國。一年后,她的骨灰被安放在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,墓碑上鐫刻著朱德寫的碑文:“中國人民之友美國革命作家史沫特萊女士之墓”。史沫特萊,作為著名的國際友人三S(史沫特萊、斯特朗、斯諾)之一,她的名字徹底融入了中華大地。
來源:文匯報,日期:2025-10-19
作者:徐鋒華,上海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
